聂隐娘是孤独的。

作为刺客，她需要潜伏在暗处，长时间地观察，寻找适当的时机给予猎物致命一击。因此，大部分时间，隐娘处于独身一人的状态。影片中持续的长镜头体现出她物理空间上的寂寥。

作为聂家的一员和道姑的弟子，隐娘也是孤独的。她的情感需要得不到长辈们的理解和尊重，她的诉求被博弈的聂家家主和道姑公主制约。聂隐娘本与田季安青梅竹马，缔结婚约。但因为获得元氏的兵力支持，稳定魏博的需要，田季安的母亲嘉诚公主撕毁了婚约，让田季安与元氏千金成婚。因为与魏博的利益联系，聂家也牺牲了隐娘的感情，把她送离魏博，跟随道姑公主学艺。在他们眼中，情抵不过家族利益。这也让隐娘对情与义的坚持显得分外苍白。

而在拜道姑公主为师，学习剑术时，隐娘的诉求也没有得到师父的理解。隐娘因为看到被刺杀的对象与孩子玩乐的场面，不愿破坏这份亲情，行刺杀之事。但道姑公主希望她能斩人伦之情，成为纯粹的杀戮工具。因此，她让隐娘斩其好，刺杀田季安——魏博的主公，隐娘曾经的恋人，成就无情的剑道。道姑公主对于无情剑道的坚持，让隐娘在有情剑道之路上行走得无比的挣扎与孤独。

隐娘的孤独体现在立场上。大唐后期，中央的势力衰弱，地方势力崛起，形成藩镇割据的局面。作为中央势力和地方势力的纽带，隐娘是孤独的。道姑公主作为中央势力的代言人，希望地方势力削弱，保证君主的统治地位。因此，她让隐娘刺杀田季安，不仅是为了帮助徒弟斩断人伦之情，成就无情剑道，也是为了削弱魏博的力量，维护中央的统治权。而对聂家来说，嗣子年幼，难以掌控大局。如果田季安一死，魏博会大乱。此外，田元氏会通过继承人掌握统治权，打压聂家。为了维护魏博的稳定，聂家的地位与利益，他们不希望隐娘刺杀田季安。道姑公主，聂家对立的诉求，也让隐娘在师徒情和亲情间挣扎，成为很难被理解和支持的中间人。她的政治立场也是孤独的。

她的孤独也从嘉诚公主的例子以及青鸾舞镜的典故中侧面反映。嘉诚公主下嫁魏博，承载着父皇抑制魏博扩张野心的期望。但作为魏博的女主人，公主也要维护魏博的利益，不希望魏博大乱。她也是中央势力和地方势力的中间人，是孤独，没有同类的，就像只能对着镜子起舞的青鸾一样。因为相似的经历，隐娘对嘉诚公主产生移情，为她的经历而难过，隐忍哭泣，释放一直被压抑的痛苦与孤独感。青鸾舞镜也成为孤独感以及对理解的渴望的象征，体现隐娘克制的情感。

在大篇幅对孤独感的刻画中，影片也体现隐娘的坚守。她坚守人伦之情，因此不愿意刺杀田季安，让魏博大乱，生灵涂炭。她坚持有情有义的剑道，为此不惜与修炼无情剑的授业恩师决裂，下山离开。她坚守本心，在孤独的同时仍然渴望爱和理解，最后选择和知己磨镜青年去往异国。

影片淡然，真实地呈现厚重的孤独感，处理方式和生活有很多的相似性。我们的人生可能也承担着亲友，师长的不同期望，时常感觉到自己的诉求不被理解的孤独感。最后，我们只得背负种种压力，带着自己的坚持往前走。我们可能是嘉诚公主，青鸾舞镜，始终一个人，没有同类。也可能是聂隐娘，遇到磨镜青年，一个照面便心领神会，从此前路不再孤单。

首发于公号“宇辉的一点点光”，促进心智成熟和心理健康。

作者简介：覃宇辉，美国精神分析协会候选咨询师。武汉大学心理学学士，宾夕法尼亚大学教育学硕士。美国心理学会精神分析分会会员，芝加哥精神分析学院受训学员。个案时数4600+小时，持续接受候选分析师的个人体验和个体督导。

预约咨询和督导：心理咨询师、督导师：覃宇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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